东鸫

［殓园］不耐光

*所谓的象征手法（？）

*打字好累

那片阴森的荒野上，立着个十字架。

没人知道那个十字架是为谁而立的，但每个选择经过荒野的人，都会在它面前停留片刻。

它无法代表哪个人，因此，它可以代表任何人。

就这样，那个十字架成了连接生者与亡者的桥梁。而它只是伫立无言，冷眼看着来往的过客，心里怀着难以言明的对某个它也不知晓的人的敬畏。

又或许，它只是在敬畏死亡。

 

这片阴森的荒野，少有地下起了雨。

十字架能感觉到雨水渗进它的内里，勾勒它与生俱来的脉络，带着寒意。

雨水会加速它的腐朽，却同时孕育出生命。

雨后，十字架的身旁冒出了一抹绿芽。像是等待了许久，希冀了许久，那么绿芽不消多久便拔高了身段，只比十字架矮上少许。

但荒野上的阳光少得可怜，因此那抹绿色总显得有些轻浅，似乎一掐即断。

十字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——事实上，它连自己是什么材质也不清楚。

 

也许很久，但又似乎算不上多久，荒野上又来了一个过客。

看到那棵植株硕大的花盘，那过客自言自语道：“这不是株向日葵吗？生在这儿，真是不幸。”

那过客并没待多久，毕竟没有人会想在荒野逗留，哪怕一秒。

 

那株向日葵总在环顾四周，纵使阳光稀薄得难以察觉，它也能第一时间转向光亮。而十字架仍是冷眼旁观，但又和对待过客时迥然不同。

它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，只感到在木隙间残留的雨水渗得更深了。

它们刻画出裂痕。

经历过漫长的岁月，十字架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在破损。

这或许是所谓的“陪伴”的结果。

十字架想着，不自觉竟期待起了阳光。

 

灰黑的云竭尽所能地遮挡着太阳，能亲吻向日葵的阳光少之又少。但向日葵还没有放弃，同样竭尽所能地寻觅着阳光。

它的存在一定是有意义的，它想，就算最初没有，它也可以自己找到……或者创造。

向日葵已见过无数的过客对着十字架祷告或沉思，而面对它时，那些过客却只会叹息。

“真是一株可怜的向日葵。”

不，这不对。

那些过客越是惋叹，越是同情，向日葵越要挺直腰杆，舒展开自己的花瓣和叶片。

它总能找到太阳，向日葵想，到时，那些过客都会赞叹它的顽强和美丽。

与此同时，向日葵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羡慕十字架。明明十字架自始至终都只是个旁观者，到头来又偏偏是它被人们注视着。

它也想被谁注视着啊。这么一想，向日葵甚至有些嫉妒十字架了。

 

空气开始变得干燥了。

可能是荒野上郁积的湿气在消散，但十字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。

果不其然，那些散去的水汽涤清了天边浓密的乌云。它们不满地嚷着，到底还是离开了彼此。

逐渐扩大的云隙间，透进了阳光。

不过须臾，荒野便一扫平日的灰暗，被笼罩在灿烂的阳光中了。

向日葵扬起了脸，沐浴在它生平第一次见到的太阳的爱抚中。它的叶子都在震颤，从中升腾起一阵又一阵迷蒙的水雾。

十字架看着向日葵，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感受。

这或许是快乐，一个向来与它无缘的无用情感。但十字架已顾不上那么多了，它任由那种感受淹没自己，听着自己“噼噼啪啪”地碎裂的声响。

经过雨水和阳光的长时腐蚀，十字架成了碎末。

阳光过后，荒野上只剩一株向日葵还立在那里。

 

那片阴森的荒野上，立着株向日葵。

在那个晴天后到来的第一个过客，惊异地发现十字架已没了踪影。出于好奇和失望，过客看向了那株向日葵。

在阴凉的荒野生长，那向日葵早已因承受不了正午毒辣的阳光而枯死了。它还是直挺挺地立着，但过客一碰，便成了粉末。

它那硕大的花盘上，未结一粒籽。

那片阴森的荒野，从此再无人走过。

但那个十字架和那株向日葵，就此留在了一个过客心中。